高杰：科学研究也存在审美标准问题

审美是什么？审美重要吗？审美有标准吗？审美标准会变化吗？这些问题既是哲学问题，也是现实问题。

在哲学中，审美就是一切标准的建立与判断的综合范畴，是人精神活动与实际行动的逻辑结合点，是行动结果与目标偏差的理性反应，也是人的行动发生的精神源泉和动力。

审美是重要的，因为它是必要的。审美是行动的精神方向，是一切选择的依据和目标评价的标准。

审美是有标准的。然而标准是什么？这是一个问题。美感是自然赋予人的判断工具，是人追求真、善的工具，这个工具的精度取决于个人的修养，但人具有掌握这个工具并提高其精度的能力。美感的存在说明了标准的存在。审美是人的个体的主观审美，因此存在个体标准。然而，审美的主观标准的建立离不开客观因素和历史因素，历史上的人们对审美各有贡献。在历史上，美的基因，美的元素，被社会高度地认可就构成审美的社会标准。美的标准是物质与精神世界中美的基因，是内在美的抽象，而不是器物本身。在艺术史上有地位的艺术作品就是其包含重要艺术审美标准基因的作品。不了解美的基因，美的元素，就没有审美标准，就不能进行审美。不承认美学史，不学习美学史，缺乏审美经验，没有审美标准，就会从个人的好恶出发，以个人的好恶为审美标准，社会就会落于俗见和审美低水平。

审美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美德。审美水平的提高是最根本的提高，是一切水平提高的基础。审美使人发现新的美和真，这就是创造的机理。

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什么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在审美上上一个台阶，这是因为审美最具遗传价值，审美最能体现人的神性。一个朝代留给后人的更有价值和最有影响力的遗产就是这个朝代的审美情趣。然而，审美标准也会不断变化，审美标准的遗忘性也不亚于哲学思想的遗忘性。如果没有有意识的传承，哲学思想与审美标准就有被遗忘的危险。审美标准传承的重要性并不比哲学思想的传承的重要性差。西方文化复兴的根本就是哲学与审美的复兴，哲学思想与审美标准的复兴。

文化的精神核心是哲学与审美。哲学与审美的精髓是纯粹，是一种自然赋予人类精神初始状态中所固有的纯粹。审美水平提高的最有效的方式是通过艺术的审美。无用的和纯粹的艺术最可凸显其纯美的本质，有用性常常掩盖美的本质。

什么是美？美不是有用性，美是人的感受，主体是人，人有能力排除有用性的迷雾进而感到美的存在。美是人觉醒的精神产物。美是主观的，但它的来源是客观的。客观本身不能产生美。客观事物中美的元素和美的基因只能通过人，并在人的精神世界中展现出来。美和真只有在脱离有用性那一刻才能被凸显出来，失去有用性之时就是真与美显现之时。发现真与美的最大敌人就是有用性，有用性掩盖了真与美。无用之用是最大之用。实用主义不是发现的原动力。实用主义会使发现枯竭，“实用”是结果，是叶子，而“无用”是树根。

审美贯穿于人的一切生命活动与社会活动之中，具有实际意义。科学研究也存在着审美标准问题。科学研究首先应该树立正确的价值标准体系，如果标准错了，方向也就错了。一个国家，在科学领域表现出的落后和不开化，根本上是价值体系和价值标准不正确。例如，将科学研究体系置于政治体系之中并与之相似，相模仿，相复制，就会偏离科学研究的自身审美标准。

科学体制改革的关键是观念的改革，价值标准和价值体系的改革以及基于价值标准体系的投资方向的改革。科学的评价体系应该如何建立，这是我们科学体制改革中的核心问题。

（作者系中科院高能物理所研究员）